朝雲文選

眾所期盼､書迷們期待已久､依照徐四金的經典小說《香水》改編的同名電影﹐終於在萬眾矚目下堂堂上演了。

男主角名不見經傳﹐不知道為什麼導演找了個其貌不揚的年輕男孩來飾這位徐四金筆下的天才型的怪物葛奴乙﹐但好歹該演員表現不俗﹐倒也沒令人大失所望。

因為剛買到重新出版的《香水》新譯本﹐在印象依然十分深刻的同時看電影﹐感觸似乎特別深刻。

電影一開始﹐導演以一種混亂雜遝､龍蛇混雜的狀態來形容這個令人目眩神迷的故事背景：十八世紀的法國巴黎。

巴黎﹐充斥著各式各樣的羶腥和臭味。

巴黎﹐那個比魔鬼更可怕､比天才更令人折服的鬼才葛奴乙的出生地。

電影中的情景﹐精準而明確地呈現了書中那混亂的瀰漫著各式各樣的髒臭的噁心的令人嫌惡的可怖的令人無法忍受的巴黎。

而﹐葛奴乙在這樣的巴黎裡﹐誕生了。

看著電影中呈現出的巴黎﹐我對自己說：嘿﹐這就是了﹐果然是小說中所描寫的巴黎！

甫一出生﹐就讓他的母親死於非命﹐在被奶媽彖養的期間﹐年幼的葛奴乙顯得和一般的孩童不同。他的視覺聽覺和對外界的認知來自嗅覺﹐最敏銳最靈活最神秘最真實的嗅覺。

在故事的這一段﹐導演的處理方式並不能算太好。在奶媽的地方﹐出現過一個其他孩子打算整治葛奴乙的橋段。在書中的形容﹐是因為其他的孩子們為葛奴乙的「異常處」感到不安——他的身上毫無氣味。但在電影裡的表現﹐似乎只讓觀眾覺得﹐這只是平常的一群愛欺負人的小孩搞小圈圈排擠或欺侮葛奴乙。

在故事的一開頭﹐導演運用了大量的旁白和OS來解釋許多故事中較為難以以影像表達出來的情景。的確﹐《香水》一書中大多數的印象和奇幻似的形容﹐如果不是文字﹐又還有什麼方式能將它更精準地表達出來？

第一位被葛奴乙謀殺的女孩﹐可說是電影中最震撼人心的橋段：女孩悠閑地走在大街上﹐背後卻突然出現了一名陌生神秘男子﹐以一種幾乎貼緊著她的姿態如無聲息的動物般靠近﹐敏捷迅速﹐但始終讓人無法捉摸。這一段的影像展現﹐幾乎就將小說中那宛如鬼魅般的葛奴乙地呈現了出來。(這一段也是電影廣告中出現的段落。)

葛奴乙初來到來到包迪尼的香水鋪的情景﹐可謂是全片中最成功的､將「氣味」以影像的方式表現出來的部份。鏡頭隨著葛奴乙走過香水鋪﹐飛快閃過的物體和香精油﹐籍由畫面的快閃姿態､和葛奴乙驚惶的不安的甚至驚喜的神情﹐觀眾幾乎可以立即感受到：葛奴乙的嗅覺細胞﹐又在蠢蠢欲動了。

也因為導演在這一段的成功表現﹐讓我有一種小說將「氣味化為文字」﹐而電影竟然真的將這「文字中的氣味化為影像」了的感覺。

葛奴乙在包迪尼的店鋪裡學習蒸餾法的時候﹐電影中穿插了一段包迪尼跑到蒸餾室中﹐看到葛奴乙居然將一隻活生生的貓放進蒸餾器中的狀況﹐當時讓觀眾所能感受到的﹐那葛奴乙令人噁心甚至憎厭的瘋狂﹐是遠超過書中的籠統的形容﹐著實成功地將葛奴乙的個性和偏執準確地表現了出來。

電影中處理得十分凌亂的﹐也是我個人略有微詞的部份﹐則是葛奴乙在深山中自我放逐的情節。電影只是十分潦草地將葛奴乙如何來到邈無人跡的山林中､然後像個神經病一樣突然發現自己身上沒有氣味然後在山洞裡跑來跑去(如果沒看過小說的人﹐八成還看不懂這個半野人到底在山野中幹啥東西)。

書中葛努乙在下山後﹐遇到了那位發明了一個莫明其妙的流體理論的侯爵的部份﹐是是書中頗有幽默感的設計﹐不過電影卻將這整整段的故事省略——事實上這一段的情節也和葛奴乙的個性遭遇和之後的劇情沒有太大的關聯。不過在這一段的故事裡﹐讀者看到了葛奴乙能將氣味加以支配､進而讓身邊的人愛上甚至崇拜自己的天才﹐這其實是替故事最後的刑場情節﹐鋪了最好的路。

接著就是葛奴乙在學習淬取香膏的部份了。原始的《香水》小說中﹐有很大的篇幅被花在形容葛奴乙如何利用他的天才﹐織造出屬於他的､一種類似「人類」的氣味。這個在書中可謂最天才卻又可怕的重要發明﹐也同樣在電影中被刪減掉﹐這是十分可惜的。

在學習香膏的淬煉過程中﹐電影中安排了一段頗具匠心的設計﹐當葛奴乙將那名無辜的女孩浸泡在大型的蒸餾瓶時﹐那隨時有人會進入室內､危機四伏的驚險狀況﹐著實讓觀眾捏一把冷汗(雖然大家都知道葛奴乙的瘋狂行徑並不可取)。

電影放了很大的重心在葛奴乙謀殺陌生女孩並盜取她們身上氣味的事件。

的確﹐這是書中的高潮所在﹐當然也是葛奴乙畢生的心血結晶的最完美最終的精華。

電影在這一段的表現方式是一種類似謀殺案､或是動作片的快節奏。這和故事中本應呈現的緊湊和風聲鶴唳的氛圍不約而同地契和了。

葛奴乙赴刑場的荒謬情景﹐可說是電影將書中的形容最完整的呈現﹐讓觀眾有一種身歷其境的詭譎感。

看電影之前﹐就聽說網路上和評論紛紛擾擾沸沸揚揚﹐大家都在討論電影的最後一段有某種類似「群眾全裸上場」的畫面。看了電影才發現﹐果然導演真的將書中的瘋狂情況﹐真正地以真人的版本表現了出來——肉慾橫流､一大片的肉色人海﹐不知所以的人﹐絕對無法體會那其中的邪惡卻神奇的微妙。

因為《香水》一書實在太過經典﹐所以看電影的時候﹐總會不由自主地兩相比較﹐進而覺得電影的表現大大地不如原始小說的讓人目眩神迷。

主角的表現出乎意料之外﹐本來對這個貌不驚人的瘦小男孩的表現並不抱太大的信心﹐但似乎他所詮示的葛奴乙﹐倒沒有想像中的不可取。

總歸來說﹐電影十分精緻且巨細靡遺地展現出了許多比意料中更貼近真實的畫面。

不過我還是希望故事能更忠實地呈現出書中許多的經典片段——即使我們都知道﹐短短兩個鐘頭的影片﹐的確是無法讓一部如《香水》這樣精細而獨特的故事完整無缺地呈現。

若是書迷﹐或許這不是一部真正讓小說化為事實的電影﹐但也不失為一部頗為成功的改編影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