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雲文選

沒想到﹐竟然會找到這麼好看的一片愛情小說。

《裙子書》﹐由李芳蓓創作。

刊載於皇冠雜誌2007年8月號的「每月一書」。

真好看的一部小說﹐優美的文字﹐讓人心酸的故事﹐從來沒想到﹐一個幾乎是隨處可見的都會男女愛情故事﹐竟也能在文字上﹐以如此讓人動容的方式表達出來。

故事有四名女主角﹐周子妍愛上了並不愛她的浪蕩子占美﹐永遠在被占美呼之則來揮之即去的若即若離中拉鋸掙扎。周子妍有一個默默愛著她的男人﹐但她始終不曾對他的守侯回首。

章惜無視於身邊工作夥伴阿霖的一往情深﹐戀上有婦之夫邦偉﹐邦偉的世界是圍繞在功成名就上﹐他靠原配妻子的家族得到工作和成就﹐他希望守住婚姻﹐但又不願捨棄他所愛得章惜﹐憂柔寡斷的矛盾卻換回了三方的痛苦。

沈若蓮為了維持婚姻關係﹐寧可背叛自己的心放縱丈夫的多情﹐之後再自虐似的以肉體上的出軌報復丈夫的花心﹐可是到了最後﹐連她自己也迷失了﹐無法在正視自己的心。

于 靜沉浸在前夫離開自己的傷痛裡﹐關閉自己不讓任何人接近她的心﹐不過一切卻在伍興國的出現之後全盤改變。

故事的好看不在於情節。而是作者在營造氣氛和故事的整體鋪陳上的那份感覺。

好傷感﹐好抑鬱﹐讓人看得心碎神傷﹐時常為了故事中人的一個小動作､一個悲傷的對白､一句憂愁的對白､一滴為情人所流的淚水﹐而心痛不已﹐久久無法脫離那哀愁的情緒。

一篇短短的小說﹐卻能將四名女子在無法自拔的情愛糾葛上的矛盾掙扎和黯然神傷的情緒描寫得絲絲入扣。

那麼聰慧的四名女子﹐她們各有各的聰穎過人﹐在事業上有成就､才華橫溢﹐卻每每在情感上四面碰壁。

為的﹐只是要堅持自己那麼痴傻不移的情感。

即使知道那麼微小的痛苦的愛情﹐興許沒有得到回報的可能。

書中最令我印象深刻的﹐是章惜的故事。在背的裡﹐明明愛邦偉愛得連心都在痛﹐卻必須在每一個公開露面的場合裡偽裝互不熟識﹐並且冷眼旁觀著邦偉對妻子的親暱。明明心在淌著血﹐卻還要假裝若無其事﹐強顏歡笑。

那撕肝裂肺的痛﹐卻讓讀著這樣一個故事的我們﹐感同身受。

而之後邦偉選擇了愛情﹐要求章惜辭去工作和他共赴歐洲﹐章惜對於已經上了軌道的事業和愛情中的抉擇﹐竟是對愛情如此義無反顧地毅然決然﹐沒有一絲留戀﹐那樣的堅決和痴情﹐又教人如何不為她心疼？

當我們發現邦偉居然在章惜捨棄了一切之後最終選擇了事業而回到原配妻子的身邊﹐在萬里遠外的巴黎拋下她﹐又要我們如何不對這男人恨得牙癢癢﹐而更無法不為章惜的痴傻不值感動落淚。

而愛上了不愛自己的男人的子妍﹐每次在占美的冷言嘲諷下心碎心痛﹐但就是無法違背愛情的心﹐棄他於不顧。故事中有一段她和占美一言不合爭執起來﹐但最後﹐我們能看到她的眼淚她的委屈她的傷心﹐卻始終在她揚言再也不要見他了之後﹐她仍是無法克制自己的心﹐一再地原諒他､讓他以最不堪的態度回到她的身邊。

因為他知道她總會在這裡。

因為她知道﹐除了愛他﹐她的生命再沒有其他的意義。

故事一開始的時候﹐沈若蓮為了丈夫的出軌不忠而夜半撥打一個陌生人的電話﹐只為了找不到人哭訴﹐而對著一個連她自己也不知道是誰的陌生人泣訴著自己的悲傷和寂寞。

這樣的傷痛﹐若不是經理過這樣的愛情傷害﹐又怎能深刻體會？

是女人特別痴﹐才會任憑自己遍體鱗傷卻始終不言悔不退卻﹐只為了心中一個渺茫的希望﹐或許自己的愛情﹐能在荊棘遍布的荒野上走到盡頭﹐之後步上陽光爛漫的平坦大道。

《裙子書》中的女人﹐最終都找到了一個為自己的愛情塵埃落定的方式。子妍等到了占美驀然回首﹐放棄了對她痴痴等候的靖康而嫁給了可能到最後依然不夠愛她的占美。

她快樂嗎？

我們無法蓋棺論定﹐但至少最終她學會了釋懷﹐讓自己沉浸在屬於她最獨特的寧靜裡生活。

于 靜和興國或許在一起了﹐但即得他們不能長廂廝守那也無所謂。

愛情﹐或許只要是一霎那的光輝美景﹐那也足夠我們去咀嚼懷念一生一世了。

沈若蓮重拾琴譜﹐離開了興國﹐她想再回去彈鋼琴。

或許她不像受傷之前彈得那麼好了﹐但在琴音悠揚裡﹐她找回了一些在過去十數年中所失去了的。

那是她在離別愛情和婚姻之後﹐重生的開端。

我喜歡在醫院裡于 靜和章惜的對話。

「告訴我﹐離開一個很愛很愛的男人會很痛嗎？」

「很痛﹐真的﹐那個時候我真的是連活下去的力氣都失去了．．．」但最後章惜卻能將這樣的痛化為這樣慈悲溫柔的語調：「我不會恨一個陌生人﹐那麼到了最後我為什麼要恨一個曾經帶給我那麼多歡樂的人呢？」

在愛情裡跌跌撞撞﹐傷得最深最痛幾乎崩潰的章惜﹐卻是到了最後﹐最看得開﹐最雲淡風輕的一個。

我也喜歡作者在形容章惜和邦偉分別時的對白：「不要再找我﹐就算你在找我﹐我亦是不見的﹐我不要再見你了。我們．．．從今以後就是不相干的兩個人了。」

很有張愛玲和胡蘭成決裂時的書信中的風味。

而邦偉的決定﹐給他的體會﹐卻也如此深入骨髓那麼的深刻：「．．．他知道﹐自己的愛情必須要讓位了﹐這就是他﹐這就是他夢想的一切﹐也許有一天﹐當他爬上自己所謂的頂端﹐他會覺得寂寞﹐覺得孤單﹐但是那是他要的﹐他很清楚知道﹐那是他要的。」

這樣的分別﹐誰又敢說﹐他不痛､不悵然？

好喜歡這個故事﹐讓人陷入一種無可逃離的華麗愛情裡﹐卻沒發現那愛情的外衣下﹐是會刺傷得人鮮血淋瀝的。

宛若愛情裡傷透人心的一聲嘆息﹐卻怎麼也無法讓我們逃離﹐被愛情緊緊抓勞無法掙脫的魔咒陷阱。

而我們﹐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