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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區裡出現了變態殺人狂。

狗仔記者像是隨著屍體腐朽氣味而來的禿鷹野狼﹐一窩蜂地全湧進了我們的社區。

擾亂了寧靜。

新聞報導添油加醋把我們社區的殺人事件說得天一般的大﹐好像我們整個社區裡人人都是下一個被盯上的目標、隨時會一命嗚呼被分屍。

還害得我跟老公吵了一架。

老公要我平時沒事不要往外亂跑﹐怕我被變態殺人狂盯梢上﹐哪天也被莫名其妙地命喪家門口。

根據報導上說﹐變態殺人狂的事件幾乎全部集中在我們的社區。光是前三個月在我們的社區﹐就出現了五起殺人事件。

第一起是一名女學生﹐被殺人狂用手銬銬住雙手雙腳﹐之後用黃膠帶在整顆腦袋上繞了十幾圈﹐膠帶緊緊封住口鼻﹐活生生被悶死。

第二個被殺的是一名獨居老先生﹐死後被分屍成六塊﹐在老先生家的大樓一到六樓一層樓丟一塊﹐嚇得整棟大樓的住戶魂飛魄散﹐大家紛紛嚷著要搬家賣屋。

接著是我們隔壁的隔壁樓的王媽媽的兒子。王媽媽的兒子平常不住我們社區﹐上個月回家來看王媽媽﹐結果被殺人狂用電線勒死﹐接著用垃圾袋棄屍在王媽媽家樓下的大門口。

後來就是一名獨居的上班族女子﹐女子在下班途中被殺人狂跟蹤﹐死後屍體從身體前方劃了一道兩公尺長的開口﹐內臟全被挖出來﹐接著塞進保麗龍﹐做成一個像是填充娃娃一樣的屍首﹐外面是人皮﹐中空的軀體裡面塞滿了保麗龍。

最近的一起事件是老公認識的一位張先生﹐張先生被四肢反綁﹐歹徒將張先生像表演魔術一樣平躺於長盒子裡﹐接著用十支長劍從頭到腳分成十等份將長劍插入﹐根據法醫的法說﹐插在張張先生的長劍沒有一柄足以致死﹐換句話說﹐張先生是在全身上下被穿插了十柄長劍後、死於失血過多的。

這個變態殺人狂還真不是普通的變態﹐不過我也必須承認﹐這位殺人狂也還真有創意﹐什麼殺人棄屍的招數都想得出來。

這幾天有颱風。

原本我想趁颱風來之前和黃太太她們約好了打個小麻將解解悶﹐省得過兩天颱風真的來了﹐我在家裡無聊得要命。

結果老公堅持如果我出去﹐多半會被殺人狂尾隨。不然就算不被殺人狂盯上﹐也會被颱風吹走——真是莫明其妙的杞人憂天。

不過既然老公不開心﹐我想還是不要出去好了。

結果我沒出門﹐晚上十點半﹐老公的工廠來了電話﹐要老公在這颳風下雨的天氣到廠裡;據說是新進的貨品出了問題﹐要老公趕快到廠裡勘察。

叫我不要出去﹐結果自己堅持出去。男人真是表裡不一心口不一。

難道他就不會被殺人狂跟蹤?難道他就不會被颱風颳走?

「妳一個人在家﹐門要鎖好。」老公甩了甩手上的鑰匙:「我有帶鑰匙﹐最近社區裡不平靜﹐記得不論是誰敲門都不要開門。」我點頭。一個人在家﹐尤其是在這種天候﹐又是半夜深更的﹐實在得小心一點﹐不用他提醒﹐我也不會隨便開門。

「記得不要開門啊!」老公關門之前還不忘提醒﹐大門鎖上之後還不忘左轉右轉地測試它究竟鎖好了沒。

我一個人在家看了兩小時的電視﹐HBO放了一部好萊塢老片﹐不好看﹐但也陪我消遣了不少時間。天色暗得讓人心慌﹐屋外風勢越來越強﹐呼嘯而過得風聲在夜晚顯得淒厲而陰森。百般聊賴﹐我轉到新聞台﹐正好在報氣象﹐氣象主播很年輕﹐有甜美的笑容﹐氣象報告說今天晚上鋒面襲擊南台灣﹐暫時不會影響中部。雖然不至於有雨﹐可是晚上會刮大風。我關掉電視﹐想起樓上臥室的窗戶好像還沒關。住透天厝就這一點麻煩﹐下雨颳風的時候要關個窗戶還要記得樓上樓下全跑一遍。

我剛從樓上下來﹐就聽見門口一陣乒乒乓乓的重擊聲響。

是老公回來了嗎?我站在樓梯口傾聽﹐一陣聲響之後門外又恢復安靜﹐只剩下強風吹過的呼號。

應該是風吧!

我走下樓﹐已經半夜一點半了﹐老公也不打個電話回來﹐難道他就忍心放心我這位如花似玉的美嬌娘一個人在家?

「咚咚咚!」門口又傳來一陣撞擊聲。

這次不會錯﹐絕對是有人在敲門!我正要去開門﹐忽然想起老公臨走前還交代了他有帶鑰匙﹐千萬不能開門!

我還沒想到下一步該怎麼辦﹐忽然聽見好大的「啪」的一聲﹐接著我的眼前一陣黑暗。

不•會•吧•?

居然斷電?

颱風還沒吹到中部﹐我們家就已經斷電了﹐要是颱風真的到花蓮﹐我不是要當原始人?

我不死心地扳了扳客廳裡各燈檯的開關。開——關——開——關——所有照明設備無動于衷。接著我拿起電話﹐電話的備用電池也不知道是裝來幹啥用的?電一斷﹐整個電話也跟著癱瘓。事實證明﹐接下來無限期的時間裡﹐我必須一個人﹐在黑暗裡﹐聽著屋子外的風聲蕭蕭過完一整夜。

這下子可真讓人覺得毛骨悚然。大颱風天的﹐老公不在家﹐加上斷電;現在我終於明白什麼叫做「屋漏偏逢連夜雨」了!——哦﹐差點忘了﹐氣象報告說中部應該不會下雨。

「碰碰碰碰碰碰碰」!門口又有人敲門。我嚇了一跳。是哪個變態一直敲我的門?我想起新聞上報導的變態殺人狂——不會...這麼巧吧?

「誰?是誰?」我鼓起勇氣問。

沒回答。

回答我的又是一陣碰碰碰的撞門聲。

我摸索著到廚房﹐從抽屜裡摸出水果刀和屋角的拖把﹐小心翼翼躡手躡腳地回到大門邊。雖然我手無縛雞之力﹐但手上有武器﹐如果真的是殺人狂在門口﹐他要膽敢破門而入﹐我預計先拿拖把打他腦門﹐再用水果刀刺他大腿讓他無法追我﹐然後我就能奪門而出﹐逃之夭夭——應該算是個可行之計吧?

我在門口等了半天﹐沒人回應。我不敢鬆懈﹐雙手緊握著拖把和水果刀﹐屏氣凝神地站在門後。

過了許久﹐就在我猜測或許歹徒已經走了的時候﹐門口又傳來一陣「碰碰碰碰碰」的用力敲打聲。

這殺人狂果然變態。已經要殺我了﹐幹嘛還拼命敲我的門?我估計他就是像貓捉耗子一樣﹐打算嚇得我魂飛魄散心神渙散精神崩潰的時候﹐再衝進來把我殺了。

嗚...我深呼吸一口氣﹐佯作厲聲地喊:「是誰?誰在門口?再不出聲我打電話叫警察了!」天曉得我們家什麼時候才會有電?況且我是個不愛用手機的人﹐家裡唯一一隻手機是老公在用。不過歹徒應該不會知道我是紙老虎虛張聲勢吧?

靜悄悄。

這變態殺人狂到底想怎麼樣?眼淚流了下來﹐但我騰不出手來擦乾﹐我將手上的拖把和水果刀握得更緊了。怎麼辦?老公為什麼還不回來?

屋外傳來一陣啪啦啪啦的聲音﹐像是開始下雨了。騙人的氣象報告﹐不是說今天不會下雨嗎?屋外的風聲更響了﹐我瑟縮在門後的牆角﹐耳畔不斷傳來呼嘯而過的風聲「嗚——嗚——」鬼哭神嚎似的﹐夾雜著間歇不斷突如其來的「咚咚咚」的重敲門聲﹐混合著我飲飲啜泣的聲響﹐還有比我的眼淚滴落的速度更快的雨聲﹐「滴——噠——滴——噠——」。門縫下有雨水漫延到屋內;當初買房子的時候老公就說了﹐房子地基比外面街道的地要低﹐搬進來之後一定要找人把門縫殿高﹐不然颱風的話雨水一定會淹進來。我的腳被淹進來的雨水打濕了﹐但我不知道究竟是臉上的淚水比較濕還是腳上踩上的雨水比較濕...

老公你什麼時候回來?我一個人在家﹐真的好怕...

什麼時候睡著的連我自己都不記得了﹐我只知道我醒來的時候天還沒亮﹐是一陣連續的敲門聲把我吵醒的。比晚上的敲門聲更沉重且持續不斷﹐我不作聲﹐卻聽到敲門聲停止了﹐門口傳來一陣喧譁的聲音﹐好像有好多人在門口﹐接著有三兩個不同的聲音此起彼落:「有人在家嗎?我是XX分局警員...」

是警察?

我飛快打開門﹐應該是清晨時分﹐屋外天還濛濛的。一開門﹐一塊莫名的物體朝我的臉上兜頭兜面地甩了過來。

我推了那東西一把﹐很重﹐濕濕的﹐黏黏的。

是一雙懸空的腳。

我退後一步﹐再定眼一看﹐一具人的屍體﹐被一只應該是菜市場掛肉的大鉤吊在我家門口的屋檐上﹐屍體上滴搭滴搭地還滴著血﹐門口一片血跡。我順著血跡看過去﹐血跡漫進屋子裡。我低頭看自己的赤足﹐上面沾滿了昨天晚上漫進屋子裡的「雨水」﹐鮮紅色的﹐還沒乾涸﹐全是門口那具屍體上緩緩滴落的血水。

屋外的地上是乾的﹐氣象報告沒騙人﹐昨天晚上果然沒下雨。

又一陣風吹來﹐屍體被風吹得左右擺動﹐撞在門檻和牆上﹐發出類似敲門聲的「咚咚咚」的聲響。

難怪昨晚不論我怎麼叫怎麼問﹐門口的「人」敲過門後無論如何也不回答。

我再抬頭看了一眼被吊在屋簷上的屍體﹐大鉤從脖子上穿過去﹐泊泊的血水不斷冒出﹐滴噠、滴噠。屍體隨著風勢晃動﹐撞在牆壁和門檻上﹐咚咚咚咚...

我看清了屍體的面孔。

是一個晚上沒回家的老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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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sagumo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8)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