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雲文選

中國四川的強震﹐撼動了全世界﹐也幾乎變成了沒有早上讀報的習慣的我﹐每天起床便閱讀報紙的重點。

劣勢的環境下﹐救援的進度並不算快﹐雖然奇跡似乎每天在發生﹐但和時間賽跑﹐隨著黃金救援時間一分一秒地遠離﹐我們都知道﹐奇跡的出現會越來越渺茫無望。

看到許多倒塌攤坊的建築物､尤其是學校等公共建築﹐在剝落的水泥下露出支撐的骨架﹐那細小到幾乎是瘦弱柴骨的鋼筋鐵架﹐幾乎是慘不忍睹。

「許多建築物的鋼筋﹐比電線還細。」報導中被訪問的人這麼說。

我忿忿地看著那些偷工減料的建築﹐實在不明白﹐當他們的不義之財是建築在千千萬萬的生命上的時候﹐這些人難道不會有一絲一毫的愧疚嗎？就因為他們一己之私的貪瀆私欲﹐難道就可以昧著良心用他人的血汗和淚水來換取嗎？

曾經有人說過﹐中國是個多災多難的國家﹐從歷年的天災人禍看來﹐這句話也不能算是誇大妄言。

但奇跡似的﹐這樣一個被苦難和悲痛擁抱的國家﹐卻堅強不屈地存活了上千年。

昨天的報紙上登出了一張照片﹐一名年輕相貌甜美的女學生﹐在從斷壁殘垣中被挖出來的時候﹐已經被迫將雙腿截肢､一雙手也受了重傷。

年輕而美麗的她﹐有一頭濃密而滑順的秀髮﹐白皙的膚色﹐彎如月芽的眼﹐和弧形很漂亮的唇。

照片中的她﹐美麗得讓我有些詫異。

可是青春年華､美麗的她卻在這場突如其來的天降大禍中﹐失去了雙腿﹐更不知道倖存的雙手是否能安然無恙。

但被救出來的時候﹐她卻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

那笑﹐仿彿雨後的陽光那麼耀眼﹐寧靜而安祥﹐是一種屬於未來的美麗笑靨。

「要勇敢。」是她在獲救後笑著說的第一句話。

年輕而容貌秀麗的她﹐即使遭逢大難﹐卻依舊在獲救時樂觀地露出那麼真心而充滿希望的笑容。

我忽然感覺到﹐她那一句勇敢﹐是多麼強大的力量。

「要勇敢。」

或許中華民族﹐就是靠著這麼簡單到甚至傻氣的一個信念﹐才能走過千百年風雨飄搖的災難禍害﹐卻依舊頑強孤傲､無所畏懼地活著。

勇敢堅強地﹐活著。

我想起幾天前的報紙上﹐有一位母親﹐被救難人員發現時﹐早已經斷了氣。

她死時的姿勢是前曲地弓著身子﹐跪在地上﹐倒塌落下的屋頂牆垣砸在她的身上。

奇怪的是﹐即使是房屋倒塌這樣驚天動地的力量﹐她的身軀卻未曾被壓垮､始終以奇特的「ㄇ」字型挺立著。

救護人員在她的屍體下面﹐發現了一名依然活著的嬰兒。

原來﹐母親不自然的體態﹐是為了保護被她放置在身體下面的孩子。

為了不讓孩子受到傷害﹐就連死了﹐她都不曾改變姿勢﹐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任何可能落下的瓦片木板﹐保護著一息尚存的孩子。

救援人員在母親的手機裡﹐發現了一道簡訊﹐是在地震發生之後發出的。

「親愛的寶貝﹐如果你能活著﹐一定要記住我愛你。」

是這樣的愛﹐讓她用生命､甚至超越了生命的力量﹐換回了孩子生存下去的機會。

也或許﹐是這樣強烈的愛﹐讓這災難頻頻的國家﹐總能在一次又一次的歷劫之後﹐用它傷痕壘壘的姿勢﹐始終堅強地面對未來。

揹負著這樣的愛和期望﹐義無反顧地走下去。

有人說﹐愛是有代價的﹐是雙方面的﹐必須在施與受之間找到平衡點﹐被愛的人必須用等量的愛回報給愛他的人。

但像母親這樣的愛﹐卻是無法得到回應的。

嬰兒在母親的保護下睡得安然﹐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生命﹐是被這樣強大的愛從災難裡換回來的。

而他的母親﹐所希望的只是﹐當他活著﹐長大了﹐能夠記得﹐那用生命﹐以及她生命的後續﹐緊緊守護著他的母親。

記得﹐她是這樣的愛著他。

用整個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