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se
來到這個濱海小鎮﹐是為了忘記他。

她們在一起三年了。

從認識到交往到同居到吵架到大打出手﹐哪一次不是轟轟烈烈?

但沒想到﹐她們居然會為了這種無聊的理由分手。

因為他有了外遇。

說外遇好像有點太過﹐畢竟她們只是訂婚尚未結婚。

但...三年啊!

今年年初她們都說好了﹐年中去照結婚照﹐年底結婚﹐他和她向公司請一個月的假﹐蜜月去歐洲——他一直想去布拉格。

結果﹐才五月﹐就被她發現他帶公司裡的實習大學生美眉到她們的家裡——「她們的家」!

她能夠原諒他腳踏兩條船、甚至忍受他出軌跟別人搞一夜情。

但他怎麼可以﹐讓另一個女人入侵屬於她的空間?

她一句話也沒說﹐拿起鑰匙和隨身行李﹐離開了「她們」的家。

當天下午﹐她收到他的手機簡訊:「我們分手吧!」

好短的一句話。

我.們.分.手.吧!

加上標點符號才六個字元。

三年。

就只值這六個字元。

她拿出手機再打給他﹐關機。

這就是他的答案嗎?

於是她當下決定﹐離開那個城市。

到一個沒人知曉的遠方。

有海的城市。

好好放自己一個假。

她喜歡看海。

海潮聲能讓她平靜﹐像一片月光下的鋼琴聲﹐雋永而美麗。

她特別向櫃檯要了頂樓的最尾間﹐整間旅館臨海最近的房間。

她乘坐電梯到六樓﹐房間就在電梯隔壁。旅館很老舊了﹐連電磁卡都沒有﹐門鎖還是用鑰匙開啟的。

拉開窗帘﹐整片的落地窗印出一整個海面。旅館是建築在海岸邊緣的岩壁上﹐從她的房間望出去﹐正好可以看到一片海天一線。

床就坐落在落地窗的旁邊﹐躺在床上﹐一個側首﹐就能看到窗外的海景。天色暗一些﹐似乎就能將自己融入海洋裡。

旅館很老舊了﹐其中的一面牆上還有一扇門﹐應該是通往隔壁房間的。老旅館似乎都有這種設計﹐如果一家人口多﹐租下兩間房還能打通。新一點的旅舍就沒這種設計——時代飛快在進步、但人與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遙遠。

她放下行李﹐整個人躺平在雙人床上。

就在昨天﹐她還躺在那個「家」裡﹐在「她的」雙人床上和他纏綿。

如今呢?只剩她一人。在這個鳥不生蛋雞不拉屎的荒郊野外海邊小鎮﹐孤伶伶地一個人躺在陌生的雙人床上﹐哀泣著緬懷她和他的過去。

怎麼才隔一個夜﹐一切就都變了呢?

淚開始流﹐她不想擦。

無所謂了。

總之他已經離開她了。

去他的結婚照。去他的布拉格。今天在這沒人認識她的所在痛快地哭過之後﹐明天再找一個新的他。

更愛她﹐比他更好。而且﹐絕對不會變心!

哭就哭吧。

***


哭到累了﹐她恍恍惚惚地睡著了。

是手機鈴響吵醒她的。

她看了來電顯示。

是他。

事到如今﹐為什麼他還來找她?

她不想接﹐但手不聽指揮。她在心裡罵了自己千遍萬遍﹐但還是接起了他的來電。

「他媽的的不要再打電話來找我了。我們已經分手了。」她心裡唸了千萬遍這樣的開場白﹐但最後還是化為一句虛弱的哭腔:「喂?」

「妳跑到那麼遠的地方做什麼?害我差點找不到妳。」

「你怎麼知道我在哪裡?」她一愣。

「妳一離開我就後悔了。我知道妳這個人每次一有事就想不開﹐我怕妳會做傻事﹐所以像發瘋了一樣到處打電話找妳。」他的聲調中透露著焦急與不安﹐她幾乎被他說服;不﹐不是說好了要分手、說好了不再理他、說好了重新開始的嗎?她甩甩頭﹐只聽見他繼續說下去:「我問了所有的朋友﹐大家都說不知道妳去哪裡了。後來我找到妳高中同學小麗﹐她說妳每次心情不好就跑到這個海邊的旅館住上幾天。我就打電話問旅館櫃檯﹐確定妳有到這裡來check-in。」

「那又怎樣?」她故意兇巴巴地問。

她不會原諒他、不要原諒他。

但為什麼﹐她還是會為了他的溫言軟語心動?

「我忍不住﹐我一定要見妳﹐我不能就這樣讓妳一個人在外面。所以我向公司請了半天假﹐開車下來...」

「你現在在哪裡?」她逼自己不去在意、逼自己不要想他的好。

但她為什麼會被感動到流淚?

騙人的騙人的...

他就只這一次對她這麼好﹐幹嘛要為了這麼微小的好而抹殺了他對她的壞?

是他說要分手的。是他帶別的女人回家的。是他關機不接她電話的。

她為什麼要為這樣對待她的一個人哭?為什麼嘴上強硬心裡頭卻開始融化打算原諒他?

「我在妳的隔壁。」

「什麼?」

糟了。

她的眼淚真的失去控制了。

「就妳隔壁的房間。」他的聲音那麼感性﹐害得她淚流不止﹐而且真的準備要原諒他了。「我剛剛看了看﹐我們房間的中間有一扇門。我本來想給妳一個驚喜﹐直接到妳房裡找妳﹐結果我試著打開我這邊的門﹐可是發現妳那邊鎖住了...」

她轉眼看到了連接隔壁房間的那扇門。

原來...他就和她只一扇門之間的間隔。

原來...他就在和她那麼近的距離之間。

她該原諒他嗎?

「妳開門﹐到我房裡來﹐我們坐下來﹐平心靜氣好好談一談。」

真的要原諒他嗎?

她嘆了口氣。

只是談一談。

她不會退讓的。

她還是會堅持的。

她不斷告訴自己。

她站起身來﹐站在門前﹐深呼吸。

開鎖﹐轉動門把。

她看到他的身影﹐她想跑過去﹐像從前一樣衝進他的懷裡﹐但她忍住了。

現在是他要求著她﹐是她要向他開條件﹐她不能示弱。

她深吸一口氣﹐以一貫優雅的姿態朝他走去。

他的房間好冷。

一陣夾著海水鹹味的風吹來。

她突然想起。

明明﹐她住的是邊間﹐也就是臨海斷壁上的最後一間。

房間的一邊是電梯、另外一邊是臨空的懸崖。

哪來的隔壁房間?

打開了那扇通往隔壁的門﹐不就是斷壁懸崖和大海?

她再抬眼﹐發現四週一片漆黑﹐根本沒有房間、也沒有他的身影。

一個遲疑﹐她踩了個空。

然後﹐她只感覺到無止盡的墜落。

海浪聲夾雜著下墜時颳過她耳邊的風聲不斷呼嘯而過;她無法停止自己向下墜落。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asagumo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4)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