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魏的女朋友莫莫﹐喜歡養魚。
上個月她搬到小魏那裡住﹐不到一個禮拜﹐小魏家就多了個超大尺碼的水族箱。
水族箱裡除了有成群的魚﹐還有寄生蟹﹑烏龜﹑蝦子﹑水母﹑還有隨著水流漂過的水草﹑藻類﹐好不熱鬧。
「這是天使魚﹐你看牠﹐像不像一隻水中的天使﹐安逸而悠閑？這是劍尾魚﹑這是孔雀魚﹐你看他們身上顏色七彩繽紛﹐是不是真的像孔雀？這是鸚鵡魚﹐他才有另一個名字﹐叫財神魚﹐雖然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會帶財﹐可是我總覺得這種魚還真的長的挺有福相的呢！這是霓虹燈魚﹑旁邊是寶蓮燈魚是同科屬的﹐身上都有螢光色的條紋﹐他們真的會發光哦！還有﹐那是小丑魚﹐你看過《海底總動員》嗎？啊——還有還有﹐你看﹐這是我養的鰻魚﹐你不可以打壞主意﹐想把他煮來吃了哦！」
辦Housewarming的時候﹐莫莫笑得像孩子似的﹐用她那溫暖滑順的柔荑﹐牽著我微微顫抖著的手﹐興奮地介紹著她的得意成果。
我看著她的笑﹐想到清晨在霧氣中緩緩昇起的朝陽﹐那麼的燦爛﹐那麼的耀眼。
而後﹐我成了小魏和莫莫家的常客。
除了養魚﹐莫莫也喜歡泡茶。
她泡的茶總是偏淡﹐清爽而可口﹐雖然像潽爾﹑碧螺春這類型的茶﹐著實應該泡得濃烈一些才夠風味﹐淡我還是喜歡莫莫泡的淡茶。
更或許﹐我更喜歡的﹐是莫莫那比她的茶更淡的﹐淺淺笑容﹐和嫻雅的氣質。
每次水族箱裡添加了新的魚種﹐莫莫總會先打電話給我﹐邀我一同賞魚。
她會在我到之前先泡好一盅茶﹐然後﹐等我入了屋﹐貼心地替我送上拖鞋和剛沏好的新茶﹐接著﹐我們會並著肩﹐一面茗茶﹐一面欣賞著水族箱裡悠游的魚群。
這一切是怎麼開始的﹐連我自己都搞不清楚。
但總歸它開始了。
從那一大缸的魚開始﹐莫莫的淡茶﹐然後﹐我們一起聽著水族箱中的濾水器﹐發出咕嚕咕嚕的氣泡聲﹐咕嚕咕嚕﹑咕嚕咕嚕．．．
然後﹐我和莫莫﹐就像被那規律的聲調催眠了。
我想﹐是我先吻她的。
而她回吻了我。
我是得寸進尺的人。於是我﹐雙手開始有動作。
脫去她的衣服的時候﹐水族箱裡的濾水器依然轉動著﹐而我撫摸著她如魚鱗般閃閃發亮的肌膚。她的身形柔軟得宛如一條在水裡悠游而過的鰻魚﹐搖擺著誘人的腰肢。她的呼吸急促而短淺﹐像是被困在淺灘的魚﹐迫切地汲取稀少的水氣。她的嬌喘和呢喃著的叫喊聲﹐音頻高而攸長﹐就像海洋公園裡的水底海豚似的。
我最愛她用那尖細的聲調叫喊。我在她的身上律動著﹐幾乎在命令著她：「叫啊﹐我喜歡聽妳叫﹐再叫大聲一點。」
最後﹐她緊攬著我﹐發出幾近嘶聲力竭的叫聲﹐身體像被抽離水面的魚一般﹐劇烈地上下跳動著﹐久久不歇。
和她第一回﹐我竟有種錯覺﹐以為我正在和一尾魚交媾。
我想﹐如果有一天﹐我一覺醒來﹐發現身旁的莫莫其實是一隻水族箱裡逃出來的天使魚﹐我也不會太驚訝。
但她並沒變成魚。
而我們持續趁著小魏不在的時間見面。
很奇怪﹐即使小魏是我的換帖兄弟﹐但我居然不曾對我和莫莫背著他的所作所為有所虧欠。
要嘛﹐是小魏做人太失敗。要嘛﹐就我是個不折不扣的爛透了頂的王八蛋。
這一個禮拜﹐莫莫都沒找我。
這些日子以來﹐莫莫已經不再借賞魚或喝茶的藉口找我了。
她找我﹐純粹只是因為想我﹐或是﹐她想要我﹐就像我想要她一樣。
莫莫沒了消息﹐倒是好久沒見面的小魏開始頻頻找我。
「好久沒跟哥兒們喝酒了﹐哪天過來我家？」小魏熱情邀約﹐他的笑語爽朗而親切﹐讓我心頭湧上了微微的罪惡感。
雖說在小魏那裡會碰到莫莫很奇怪﹐但刻意躲避又顯得太矯情。於是我答應週末拎六打啤酒到小魏家﹐從海尼根﹑韓國啤酒﹐到正宗台啤﹐總之要確保兄弟倆不醉不歸。
莫莫沒來開門﹐也沒出來招呼。也對﹐我和她曖昧不清﹐如果在小魏眼皮下露了餡就糟了。
小魏拉著我先灌了一大杯的青島啤酒：「哇靠﹐你說﹐大哥我要找你幾次你才肯露面？ 這麼不給面子的兄弟﹐先罰三杯再說！」
兄弟情義不能忘﹐雖然我和他的女人有姦情﹐但兄弟義氣還是得顧。我二話不說﹐先乾為敬。
「好酒好酒。」我爽氣地喝完三杯﹐想到沒看見莫莫﹐略略心虛地問道：「怎麼﹐莫莫不在？」
「莫莫﹐她在那裡呢！」小魏開心地笑了﹐指著客廳一角的水族箱。
水族箱的濾水器依舊呼嚕呼嚕地轉著﹐氣泡咕嚕咕嚕地從管子裡冒出來﹐仿彿在奏著一曲讓人翩然起舞的樂章。
而隨著那樂曲上下漂浮起舞的﹐除了水族箱中原有的魚群和水中生物﹐和有一顆頭顱。那顆頭顱已經被水泡得爛到皮膚逐層脫落﹐像一旁悠然游過的溪蝦身上節節分明的殼﹐頭髮像在一旁的水母﹐伸張著觸角像扇子一樣漂動著飛舞著﹐五官脹大到約莫有一倍以上﹐腫得就像現正看著水族箱外的魚眼。
那顆五官模糊的頭顱﹐依稀可以辨認﹐那就是已經失蹤一個禮拜的莫莫。
「莫莫一個人﹐我怕她會無聊﹐所以讓她跟她最喜歡的水族動物住在一起了。」小魏說。「上個禮拜我早回家﹐看見你跟莫莫兩個﹐在床上——我的床上。她抱你抱得那麼緊﹐一遍又一遍的吻你﹐之後還拼命地喊著你的名字﹐不斷地說她有多愛你；這些﹐她和我在一起的﹐時候從來沒有過。那時候我才確定﹐原來莫莫最愛的﹐不是我也不是魚﹐而是﹐你．．．」
我轉頭﹐見到一只垃圾袋尺寸的透明塑膠袋往我的頭頂兜頭照下來。
接著我的脖子一緊﹐似乎被繩索緊緊勒住。然後我被推倒﹐整個頭被淹沒在水族箱的水中。
我的眼睛模糊地看到一隻悠游的小丑魚﹐出現在我面前。
魚﹐牠正睜大了牠那雙浮腫的眼﹐看著我這名意外闖入的外來者。我揮舞雙手拍打著水面﹐正好將原本浮在水面上的﹐莫莫的頭打得沉了下來。我和那顆早以浮腫到幾乎面目全非的頭顱面面相覷﹐我想﹐過沒多久﹐我的面容﹐應該也會變得就和它一樣。
我的耳畔傳來熟悉的﹐水族箱專屬的氣泡聲。
咕嚕咕嚕﹐咕嚕咕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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