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雲文選

——跟我來﹐我會給你一萬輩子學不完的知識。
《歷史學家》





好不容易(經過漫長的奮戰)﹐才將《歷史學家》一書看完。

嚴格上來說﹐這一本號稱「橫掃美國暢銷書排行榜的超級風暴」的暢銷書﹐並不太合我的口味。

原本看介紹﹐我想我會非常喜歡這一本書；故事裡又有歷史､有驚慄､有探險､有聚少離多天涯相隔的淒美愛情､恐怖的邪惡力量是主題﹐而且主角是我最喜歡的：吸血鬼！

但真正看完這本書﹐我想說的是：大失所望。

故事劇情太過薄弱﹐六百多頁的巨著﹐拉拉雜雜東拉西扯﹐結果並沒說出什麼高潮迭起的偉大冒險故事﹐說是驚慄小說﹐從頭到尾我沒被嚇到半次﹐呵欠倒是打了好多個(尤其是我的閱讀時間多半是半夜睡覺前)。

故事從對父女開始﹐父親保羅帶著女兒遊歷歐洲﹐一路上從一本神秘的「無字天書」開始談起。那是一本老舊的古書﹐書的內容是空白一片﹐但書上有一副撼人的龍型花案。當時保羅還是研究生﹐得到這一本神秘書籍的時候﹐他曾持書詢問一位他所敬愛的教授羅熙教授。緊接著﹐羅熙教授就失蹤了！故事逐漸延伸到當年保羅和海倫(女孩的母親)相識﹐並且追尋羅熙教授的蹤跡､並在沿途中被吸血魔卓九拉襲擊。在追訪羅熙教授的途中﹐一對年輕男女情愫互生﹐並合力尋獲許許多多不為人知的知識﹐而其中的主角只有一個：歷史上赫赫有名的吸血魔卓九拉。

必須承認的是﹐這一本書在三百頁左右之前﹐故事還算緊湊。可是故事走到中途﹐卻忽然摔了個七零八落﹐仿彿高空墜落的神龍﹐開始出現一連串無法引發任何人興趣的無聊碎語。

原本故事的重點是吸血鬼卓九拉﹐結果這位見光死的魔鬼﹐就是硬給它撐到最後五百多頁的地方才出現﹐前面老是派一票不重要的小嘍嘍出來串場阻擊主角﹐原本我對卓九拉得出現的興趣不斷減低﹐直到最後卓九拉千呼萬喚始出來﹐才勉強提起勁來把書看完。

不喜歡這本書其實有一個很大的原因：整本書的翻譯實在乏善可陳！

時常出現莫明其妙讓人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的隱喻和非常英文式的小幽默﹐旁邊不但沒有解釋﹐譯者還將其視做理所當然。其中最令我印象深刻的就是當保羅和海倫的阿姨艾娃見面時﹐突然出現了一個類似這樣的形容詞(忘記原句在哪一頁了)：「艾娃的妹妹清晨。」當時我看了簡直是愣得一頭霧水﹐以為海倫的媽媽突然出現﹐而她的母親名叫「清晨」？！後來把句子翻譯成英文我才了解﹐原來是作者在完英文文字遊戲：艾娃Eve(夜晚)的妹妹﹐是「清晨」(因為清晨出現在夜晚之後)——平常人用中文誰會看得懂它在說什麼啊？(囧)

諸如此類在中文全然不通順不合理的文字通篇皆是﹐如果可以﹐還是希望譯者或編輯再版時能在旁註處多加解釋一番﹐不然這樣很容易讓讀者因為看不懂而失去閱讀的興致。

原本可能只是八十分的故事﹐就這樣硬是被這些不成功､嚼舌難懂的翻譯減到了六十分。

以劇情來說﹐《歷史學家》的劇情實在沒太多令人印象深刻精采絕倫的部份﹐就只是平常順遂的故事﹐兩個人追尋吸血鬼的蹤跡找尋失蹤的長著﹐纍贅的文字太多﹐很多不必要的旁枝末節看得人眼花繚亂。

故事的主線就這麼簡單：一對年輕男女找尋羅熙教授､追訪吸血魔卓九拉的行蹤。

如果這對男女途中遇到的經歷能像僅僅敘述一船戰士回國規程的《奧德塞》一樣精采絕妙､出現讓人瞠目結舌的神奇探險﹐不然也像敘述一群西天取經的簡單故事《西遊記》一樣﹐作者無邊無際妙筆生花的想像力無遠拂界﹐或許故事會更吸引人。但偏偏《歷史學家》的路途平淡到不能再平淡﹐主角在途中遇到的人事物比我每天上班上課回家吃飯還要平常﹐唯一的不平凡處只是他們跑到國外去､而且常常會在街上遇見不太有威脅性､但有時候又會不具傷害性地小小攻擊人一番的吸血鬼。

必須提及的是作者是十分用心的。故事中間穿插的「專業吸血鬼魔知識」讓人嘆服﹐可見在書寫之前﹐作者花費了十足的時間和功夫做研究和資料蒐集﹐從卓九拉的生平記事､到死後遺體的放置位置﹐和栩栩如生的各地風俗民情的介紹和解釋﹐有種讓人讀後身歷其境的快感。

但這些知識和資料有時候變成了束縛。因為作者迫不急待地要將這些資料儘數倒進一本篇幅原本不大的故事裡﹐因此很多時候明明和劇情沒關係､或是太細節根本沒必要詳盡解釋的部份﹐就像天外飛來的一筆一樣突然出現､並且跟灌香腸一樣硬被塞進讀者的腦子裡。

故事最精彩的地方﹐可能就是最後一段﹐當羅熙教授遇到卓九拉的地方。

卓九拉不愧是一方霸主﹐氣宇不凡並擁有無宇倫比的王者之風。(這當然要歸功於我與生俱來對吸血鬼的偏愛。)我喜歡當卓九拉虜來羅熙教授後﹐誠摯地邀請羅熙加入他的研究﹐並禮賢下士地應承羅熙優渥的報酬當作替卓九拉整理研究文件的回報。

在這個故事裡﹐卓九拉或許是殘忍冷酷的殺人魔﹐也可以是邪惡力量的代表､更是唯我獨尊的霸主梟雄﹐但他同時是一個愛書成痴､酷愛研究､堅信學無止盡的學者。他的寶藏是滿坑滿谷的書籍､他的財富是無與倫比的研究學問和知識。

他是真正的歷史學家﹐也是真正的大師。

他四處蒐集描述歷史上的自己的書籍﹐當然﹐這些知識伴隨著他﹐渡過千年的歲月､跟著他永不死去——如同每一位跟隨著他､信仰著他的學問的信徒。

卓九拉對羅熙的承諾﹐是全書最有力量的部份：「跟我來﹐我會給你一萬輩子學不完的知識。」､「你現在自由了﹐隨時可以閱讀任何你想讀的書。」､「你以後會獲得只有少數生物可以享有的永恆生命。你可以任意使用這個在全世界同類收藏中首屈一指的圖書館﹐這些隨你取用的珍本圖書﹐很多在任何地方真的都看不到了﹐這一切都屬於你。」

如此誘人的條件﹐如果是我﹐光是憑借著看到卓九拉那個漫山遍野的豐富藏書的圖書館﹐我就會毫不考慮地替他工作賣命吧！而其中永恆的生命這一點﹐當生命中充滿了豐富典藏的書籍和學之不盡的知識﹐就足夠讓漫長無涯的生命﹐豐富精彩。

我喜歡故事的結尾處﹐故事的記述者﹐當她在旅館的房間的窗內向外望﹐看到了一片江水攸攸流逝﹐遙想著當年的卓九拉﹐高高在上的站在塔頂､望著遠方足下的廣闊大地﹐那是他的領地､他的王土﹐他是可以征服全世界的王者﹐君臨天下。

當時的院長告訴卓九拉：「真正的書只有一本﹐就是那本我們必須用全部的心和全部的靈魂去愛的書。」或許院長所指的﹐是那本必須讓教徒崇拜敬愛的聖經﹐但我寧可相信﹐世界上總有那一本讓我們用全部的心靈去愛去體會的書。

而這本書或許就在卓九拉的圖書庫藏裡。

或許這本《歷史學家》是一個並不突出也不吸引人的故事﹐雖然不將這本小說列入推薦必讀的好書行列裡﹐但我亦然著迷於那令人折服､情願信仰於追隨他的吸血魔卓九拉﹐和他對歷史學問和知識的追求欲——這是我所信仰､並堅持的信念。

卓九拉﹐歷史中惡名昭彰的吸血魔﹐他或許殘忍､或許冷酷､甚至嗜血﹐但他惜才且愛才﹐並且滿腹經綸好學不倦﹐是真正的學者､真正的知識份子。

如果是為了這樣的歷史學家､這樣一個知識淵博､藏書豐富的吸血魔雇用﹐成為他永生永世的堅貞信徒､學識的俘虜﹐我想﹐我是願意的。

心甘情願。




P.S. (註)：下一本要看《四的法則 》﹐希望這次的閱讀不會拖得太久囉！ ^o^